第二十四章：那一年逃命的十三个小孩

发生反抗军被全面清洗的那一年，大莫还小，只有三周岁，懵懂中对那次生死逃亡，还存有一定的记忆，但很多细节，他脑海中已经没有印象，只是一些令人绝望和恐慌的情节，让他终身难忘。

那段时间，是反抗军最黑暗的时间，名单被启获后，大量的反抗军核心人物被暗杀，然后是外围联络员，包括家属，上等区扩大了杀戮范围，与暗杀名单上走得近的，宁错一百不放一人，有嫌疑的全部杀死，一下子，反抗队伍陷入极度的惊恐中，群龙无首的情况下，陷入一盘散沙，知道大势已去，大莫的父母认为逃无可逃，唯一的希望是保护好孩子的生命，希望以后长大**后，继承他们伟大的事业。

由于事发紧急，还来不及告别，甚至来不及收拾行囊和准备食物，就被组织上的人领走了，临行前，大莫爸爸写了一封信塞在儿子衣服贴身内袋里，两人紧紧地搂着大莫，生死离别，或许余生不再相见。

一共十三个小孩，当晚五点，准时集中到码头的一间小房子里，有一个大胡子，拿出一个铁制的烧器，在炉火中烤红后，分别在十三个小孩的左脚底，烙上红印，烧焦的皮肉味，撕裂的哭叫，混乱的小屋，这一刻记忆永远留在大莫的脑海中。

看到其他孩子被按在床板上，在脚底烙印，他吓得拉开门想逃，但被一个女士一把抱住，下一个就是他，烙器带着黑烟，发出红红的热光，按在脚底的那一瞬间，大莫一阵哆嗦晕了过去，等他醒来时，左脚用一块白厚布包着，稍一动就钻心地痛。

那天外面下着大雨，趁着夜色，二男一女领着这十三个孩子冲入冰冷的雨夜，这些孩子，最大的六岁，最小的二岁，三个大人抱着最小的几个，稍大一点的，自己背着一些换洗衣服和食物，跟在后面，脚上的伤加上恐慌不安，刚刚离开父母身边的这些孩子，带着求生的本能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黑夜中，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，更不知道，在他们离开的当晚，父母全部被上等人暗杀。

大莫被雨水浑身淋透，冻得直打颤，他刚想哭，被一位女士严厉制止，威胁他，如果他哭出声来，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，不再带他。

一个三岁的小孩，在极度的不安中，强忍着脚底的痛和饥寒交迫，凭着意志随着队伍向前进，那个时候，他已经深深体会到，什么叫生的不易。

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，大莫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几个小孩偷偷轻泣，泪水和雨水混在脸上，机械地向前迈着步，黑暗中，突然前面河边出现了一盏小灯，大家一阵欢呼，看到河边停着一只大船，因为这些孩子平时基本没有机会看到船，那艘由渔船改造的逃生船，在他们眼里，是了不起的大轮船。

一个精瘦的老头提着油灯领着大家上了船，进了船舱，大家才好受了一些，换上干净的衣服，喝了几口水，疲惫到极点的十三个孩子倒头就睡。

这只伪装成渔船的逃生船，载着希望，在天还未亮之前，悄悄离岸，驶入茫茫大海。

从阿纳德尔港附近出发，小船要穿过白岭海峡，进入鄂霍次克海，再分别进入日本海和黄海，最后到达东海，目的地是中国的南京，如果不出意外，将历时一年零三个月后到达。

船上的补给严重不足，十三个未成年小孩需要照顾，路上遇到极端天气和天灾，也只得听天由命，在行驶途中，他们有三个补给点，但很有可能联络人员在他们还没到之前，已经被上等人杀死，为了确保物资补给，他们在三个定点秘密建了安全屋，无论有没有接应人，都有充足的物资贮备，以便到达时能登岸取得。

一路上，最大的风险还要预防上等人的追杀，因为无法保证，他们这些出逃的反抗军后代行踪情报，已经被上等人获取。

船上有两台发动机提供动力，但由于柴油的储备有限，平时航行，主要还得靠风力，船上还有一台太阳能发电机，但那时技术被封锁，限于条件，太阳能发电机尚处于试验阶段，因事发突然，只得匆匆把它搬到船上，以在后面漫长而艰难的航行中，可以派上用场。

因为原先是一艘中型的捕鱼船，上面渔具一应俱全，他们在舱底做了一个隔层，让孩子们在里面生活，以免被高空中的上等人无人机或卫星发现，船上的食物，只能供应最多三个月，淡水也不多，后面的需要靠运气能到达联络点补给，或者海上自行捕鱼解决。

出发几天，天气不错，风和日丽波小浪平，十三个孩子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，只是足底烙印处开始出现溃烂，脓水渗透了外面了包布，有几个小孩还有低热，船上虽然有几颗常用药物，但不到紧急时刻，不会动用，那个领头的大胡子安慰他们不用担心，过几天伤口就会愈合，出现化脓是正常的。

“为什么要在我脚底印这个？”一天晚上，那个专门照顾他们吃食的女士在给大家分发饼干时，大莫忍不住问。

“孩子，这个世界上，有好人，也有坏人，现在坏人占了上风，他们会要杀死我们，这次你们离开爸爸妈妈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，等你们长大了，要去推翻这些压榨我们的人的统治，争取到我们的平等和自由，解放更多的贫民，你们是一个团体，大家在脚上做个记号，以后长大了，就可以凭这个记号相认，一起战斗”

“可是，我们不是在一起吗？以后还要分开吗？”

“当然要分开，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后，大家会分散生活，十年后，再相认”

“哦”

年幼不懂事的大莫，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世界，但他懂得，在这个船上，大家都是同一命运的人，而眼前的这位女士，是他们的依靠和值得信任的人，她说的话，大莫深信不疑。

离岸后一周，一切平安顺利，大家的身体也很快康复，足底溃烂后，伤口渐渐愈合，疤痕开始脱落，奇怪的是，皮肤上肉眼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印迹，与正常人无疑。

船上的生活虽然寂寞，但小孩多，他们慢慢忘记了过去曾经的痛苦，一点点接受现实，有了玩伴，每天在船上追逐嬉闹，肚子也没怎么饿着，倒是一直能听到笑声。

原来担心的追杀，也没有如期到来，远离了海岸，那种安全感增加了不少，现在将近冬季，海上船只非常少见，朝着目标，他们全速前进。